长酒儿

【尘闲】经年


风拂过山间,那是他经年不化的思念。


        风闲爱吃糖,爱得很。

  这事是药尘无意中发现的。那时他二人在丹塔,难得过上了清闲日子。他接触到了与药族体系全然不同的,属于中州的炼药手法,痴迷地茶饭不思,把风闲一人丢在外面。

  风闲倒没什么埋怨之意,他唯他尘哥马首是瞻,况且药尘有多爱炼丹他也知晓,当下便自个儿四处闲逛淘宝,逛着逛着便淘到一本炼器的古书,开启了日后风尊者炼器的传奇。

  不过这都是后话,暂且压下不提。眼前日子过得舒服极了,没了无止尽的追兵,没了丛林间的暗涌,他自然放松了心弦,连带着年少时大少爷的习性也展露一二。

  风闲家教极好,虽是风家的长子,仍无任何骄纵之气,长辈对他也无丝毫宠溺。不过毕竟是富贵人家,对于无伤大雅的小爱好,风家自然是尽力满足。他自小爱吃糖,父亲逢年过节便往家里大把大把地买,从麦芽糖到异域的硬糖,他幼时还把牙吃坏了两颗,此后才收敛些。

  后来家中变故,他跟着药尘似乎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:在山脉里时,两个小斗师被高阶魔兽攆得四处乱窜,一片狼藉的山洞里还丢着半只没吃完的烤鸡;而后进了妖谷倒是不愁安宁,但妖性粗犷,食物能果腹就不错了,更何况消遣用的小食。再加上家仇压在他身上,也令他无暇顾及其他。

  人到青年,反而嘴里突然馋了。趁着药尘不在,他也放松了训练,整日在街坊中穿行,最后收获了一肚子的八卦秘闻和怀里的一包糖。

  一时半会儿糖买的太多,风闲没来得及收拾,便随手放在柜子上,排成一排,莫名有种充实感。

  好久没吃了,他舌头顶着上颚,细细品味口腔里一丝甜味,而后剥开下一颗糖纸,不知不觉,面前堆出了一座小纸山,而这时药尘正巧推开门走进来。

  “尘哥?今天这么快!”风闲惊讶地站起,抬头望向窗外,才发现天色已晚。一天下来没有修炼,甚至忘了时辰,他不免有些惭愧。

  “珊珊姐的人说,你一天都没有出门。”药尘把包袱往桌上一扔,瘫倒在床上,开始与他闲聊起来,“我还当你出了什么事,练完丹就急忙赶回来,原来你是躲起来自己吃糖。”

  “尘哥!”风闲又羞又恼。再怎么说,糖果都算是小孩子的宠儿,他一个二十多的大人,怎么看怎么别扭。他以药尘做主心骨,却也希望在他尘哥眼里自己能更成熟可靠些,能分担些责任,却坏在一时嘴馋上。但他看着药尘润红的脸庞,稍重的呼吸声和周身波动着的斗气,也明白他那句“急忙赶回来”所言非虚,一时又增添了几分惭愧。

  药尘看他低着头不说话,便知温良敦厚的风大少爷又不知找了个什么理由自责。想来也是,嗜糖虽说不是什么恶习,却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习惯。又想风家家主临终前摆脱他照顾好风闲,自己也与他朝夕共处了十几年,却连他这点小爱好都不知晓,这兄弟当的也忒不上心。于是他大笑着拍了拍风闲的肩膀,将话题扯到今天新学的控火之法上,与风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风闲耳濡目染,对炼药术也有几分兴趣,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,把刚才的糗况抛之脑后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这几日药尘不知何事,要出趟远门,风闲本想跟去,却被他尘哥强留在圣丹城。“我不在,你也好好放松些,别一心扑在修炼上,这事急不得。”

风闲看着他尘哥认真地叫他去玩,又想到他一个呼吸就突破大斗师的惊人之举,嘴张了张,最终只是笑着把话咽了回去,表面上点头应了,药尘脚一踏出圣丹城,他便迫不及待闭关了。

  不多不少,正好一个月。风闲运转了一个大周天,感受到体内更精进一丝的斗气,满意地睁开了眼,正巧见到药尘在他面前,托着腮笑嘻嘻地看着他。

  他吓了一大跳,“尘,尘哥...你回来的这么快。”带着一半的欣喜,一半的心虚。他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,随后意识到有点不对。怎么认真修炼也要心虚!他刚准备挺直腰板,就被药尘迎面扔来一套崭新的衣服,遮住了他的视线。

  “去后山洗个澡,然后换这身衣服试试。都一个月没洗了,脏死你。”

  “哦。”风闲瘪了瘪嘴,把衣服从头上拿下来。他这一个月都以丹药为食,入口即化作清香,哪有什么异味。但谁让这是他尘哥说的话呢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药尘正在床上看着画本,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,随后是风闲的声音。

  “尘哥,我进来了。”

  门被推开,映入眼前的风闲宛若大宗门里身着华服的贵公子,雪青色丝线蜿蜒在荼白底上,勾勒出繁复花纹,腰带将窄致的腰身勾勒而出,腕口处更是有淡金色纹饰。

  自己的眼光果然好,药尘面上只是微微一笑,内心早已满意地搓手,他给一家成衣店的店主炼制一枚丹药,一瞧见这件衣服就觉得它定然极适合风闲。那位店主也是个爽快人,算在报酬里的添头了这件衣服是他们店里的牌子,里三层外三层,穿起来十分麻烦,他还恶趣味地想看风闲手忙脚乱的笨拙模样,却忘了风闲本身也是风流倜傥的家族少主。此刻衣裳衬着他愈发耀眼,像是将以往内敛的光芒都展现出来了一样。

  风闲许久未曾穿过这种事多的衣服,感觉分外别扭,关了门便将外衣脱去,只留下一层中衣。药尘也不管他,只神秘地递给他一个大盒子,叫他打开看看。

  盒子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糖果:软糖放在透明袋子里,五颜六色,相互挤压着空间;硬糖有的放在精致的小盒子里,有的放在透明的一角,晶莹剔透的圆包裹着一片星光。从翠柳庄到锦绣坊,有些名气的作坊全在里面找了个遍,还有些连风闲也叫不出名字的。他甚至看到了自西洋传来的,用金箔裹着,捏出奇形怪状形状的巧克力。

  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身体微微晃动,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一样,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扭曲,盒子里夺目的光彩将他眼睛照得酸涩。他泪眼朦胧地看向药尘,后者只是轻笑着看着他,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风采,让风闲心跳不由得停跳了一下,随后咚,咚,咚,一次比一次跳得剧烈,敲得他感觉自己要魂飞魄散一样。为了不被看出异常。风闲径直扑到药尘的肩上,借机把眼泪擦掉,真情实感地说了句“谢谢尘哥”,好半天只等到药尘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,说“哭什么,以后天天给你买糖吃,连丹药都给你炼成糖果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风闲将一颗硬糖放进口中。小徒弟慕青鸾前些日子下山游历,给他带了全新的品种,说这是西洋那块舶来的咖啡糖,味道独特。确实独特,初进口中时是一丝甜意,而后变得越来越苦涩,直到末尾的回甘再次来到舌尖。

  他细细品味着这最后一点余韵,突然出了声。

  “骗子。“

  “说好给我天天买糖的呢,现在还要我徒弟孝敬我。”

  他的目光转向了空无一人的旁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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